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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民日報客戶端:我為什么選擇跟著葛軍跑一趟天路?

        劉雨瑞2022-01-04來源:人民日報客戶端

          編者按:從青海重鎮格爾木到長江之源唐古拉,這條世界海拔最高、里程最長的鄉鎮郵路,郵遞員葛軍跑了11年。這個冬天,人民日報社青海分社的年輕記者,選擇坐上他的車,體驗了全程——這趟“兩個人的天路”,緣起如下 

          

          去年夏天,深夜。

          《青海日報》微信公眾號的一條推送,讓我有點激動:

          在青藏公路上,有一條從格爾木市區到唐古拉山鎮的郵路,一位名叫葛軍的郵遞員,在這條全世界海拔最高、里程最長的鄉鎮郵路上跑了11年——多好的人物報道題材!

          我的第一反應,就是想跟著他跑一趟全程,做一個深度體驗式采訪。

          第二天,打開導航地圖,我的心卻涼了一大半:彼時,我從北京派駐到人民日報社青海分社駐站當記者才7個月,對青藏公路只聞其名,還沒有實地采訪經歷和直觀感受——從格爾木市區出發,向南先要翻越莽莽昆侖山,再途經廣袤的可可西里無人區,才能到達長江源頭、沱沱河畔的唐古拉山鎮,所過之處都是人跡罕至的絕地;單程雖然只有400多公里,一刻不停都得走9個多小時,加上送郵件,時間會更長;且不說沿線平均海拔都在4500米以上,顯然還得在世界屋脊的唐古拉山鎮住一晚上,第二天才能原路返回,這實在是對身體和意志的極大考驗。

        正是這條綠線,看上去就是一路險途。劉雨瑞制圖

          怎么采?心里實話有點打鼓。

          要不,就在格爾木,坐下來聊聊,11年的故事,不愁寫不出一篇人物報道。

          可又不甘心:這樣的報道,缺了什么,我心里清楚。

          就這樣糾結著,青海最忙碌的夏秋季節到來了。探訪祁連深處、行走萬里瀾滄,腳步沒停,想法也在與領導同事們的交流碰撞中不斷成熟起來:葛軍這個人,讓我心心念念了幾個月,放不下;既然想做,那就設法做到最好——跟他跑一趟天路!

          其實,我還有兩個私心:第一,青藏公路,是一條蘊藏著新聞富礦的“黃金天路”,昆侖山、可可西里、不凍泉、五道梁、風火山、沱沱河、唐古拉,每一個名字都讓作為記者的我心向往之。第二,我想見見葛軍,走走他的路,然后問問他,你為什么能堅持11年?

          

          忙完西寧抗擊疫情的報道,趕上采訪任務的“空窗期”,時間已是11月下旬。高原涼爽的夏季、濃郁的金秋已然過去,此刻正是最難熬的時節,可以想見,天路之上更是寒風吹徹、極度缺氧。但我已不想再耽擱——既已選擇了“苦差”,夏天去和冬天去又有什么分別?

          通過格爾木市委宣傳部的朋友,我聯系到中國郵政集團格爾木市分公司辦公室的鮑干事,撥通了遲來5個月的電話——

          “我想跟葛軍跑一趟郵路,對,就我一個人?!?/p>

          手機那頭,聽得出鮑干事對我的采訪意圖有些難以置信,沉默幾秒后:

          “可是他現在不跑這條線了,改跑格爾木到察爾汗的郵路了,就是幾個月前的事,他的身體實在扛不住了?!?/p>

          我一時錯愕,懊悔不已。

          “如果你特別想采訪,要不我問問他,看能否調個線,至于行不行,還得聽他本人的意見,還有身體狀況?!耙苍S,鮑干事的爭取,是覺得我并非一時沖動。

          當天下午,鮑干事傳來了好消息:“葛軍同意了!按慣例,下周三上唐古拉?!?/p>

          我在想,葛軍接受采訪,是沖著咱《人民日報》的面子?后來,一路同行聊得深了,我才知道葛軍早已是媒體的???,也是見過大陣仗的:作為郵政系統的先進典型,他榮獲過“全國五一勞動獎章”“中國青年五四獎章”“青海省優秀共產黨員”,早在2017年就曾接受過一眾央媒的采訪,浩浩蕩蕩幾輛采訪車,跟著他的郵車從格爾木一路開到了唐古拉,好不風光。

          答應接受采訪,重走郵政天路,用葛軍的話說,“當年那批記者上了唐古拉,晚上頭疼得都沒睡著覺,第二天又接著采訪,我佩服你們這些記者”,而且,“想著坐上我的郵政車,跟我跑一路的,你還是頭一個”。

        于是,我就成為了他的“大副”,遞水看路陪嘮嗑。劉雨瑞攝

          

          11月30日,夜。

          帶著同事們的叮嚀囑托,我登上了前往格爾木的航班。

        晚霞燦爛,一如我“出征”前的心情。劉雨瑞攝

          前往唐古拉的天路雖未走過,但格爾木這座城市我并不陌生,算上這回,我已是第三次因報道的緣由造訪了。上世紀50年代,“青藏公路之父”慕生忠將軍就是從這里修通了去往拉薩的天路,這座城市也因此奠基。

          至于唐古拉與格爾木的淵源,也與此路相關:地處長江源頭的唐古拉山鎮,地理上其實坐落于青海玉樹地區,與海西州、格爾木相距甚遠,歷史人文上亦無甚關聯。然而,隨著青藏公路建成,位于青海與西藏交界、歷史上幾近于無人區的唐古拉山地區,從兩省區的邊緣地帶一躍而成為交通要沖。當時,青藏線建設大本營設在格爾木,為了有效管理,唐古拉山地區便劃歸格爾木市代管。

          自此,在行政隸屬上,長江源頭區域成了海西州在玉樹州“切”出來的一塊“飛地”。長江水的產地是玉樹,但“戶口簿”上寫著:海西州格爾木。

          隨著條件的成熟,2009年,中國郵政集團格爾木市分公司開通了格爾木市至唐古拉山鎮的汽車投遞郵路,沿線還設置了20多個郵件交接點,為唐古拉山鎮牧民群眾、青藏鐵路和公路沿線站點服務,郵件傳遞時間比過去縮短了十天左右。2010年,葛軍主動申請跑這條郵路,一跑就是11年……

          翻看著前期收集的背景資料,飛機落了地。

          格爾木機場的出口,葛軍和鮑干事早早就等候著我,身上橙綠色相間的郵政工作服格外醒目。我猜,他倆對我這個毛頭小伙,也挺好奇的吧。

          “劉老師嘛,我是葛軍?!毕裾掌弦粯?,由于工作環境的艱辛,眼前人的頭發已經掉沒了,更讓人心疼的是,他的門牙也缺了三顆。

          “走,先去吃飯!”一盤醬肘子,三碗炸醬面,撒一把香菜末,澆一勺紅彤彤的油潑辣子,嚼口蒜,喝口茶,窗外是格爾木的冬夜,屋里,三個人吃得滿頭是汗。

          一身西北人的豪爽做派,而令我意外的是,葛軍的普通話卻格外標準——祖輩支援青海建設,在格爾木扎下了根,爺爺是上海人,奶奶是長沙人,他調侃家里有“萬國語”。作為“格三代”的葛軍開著郵車東奔西跑,“打交道的人多,河南話、山東話、陜西話、東北話都會整兩句,當然最好使的還是普通話?!?/p>

          大快朵頤之后,我笨拙地接過采訪主人公遞過來的香煙。煙氣縈紆中,我覺得他已不是葛軍,也不僅僅是郵政人的代表,而成了千千萬萬扎根奉獻在青藏高原的建設者中的一個。

          未及深聊,時針已指向晚上十點,我和“長途司機”都需要早點休息了。

          道別,到賓館住下,關燈睡覺。黑暗中,我仍有點恍惚:明早,我就要和一位初次謀面的45歲大叔一同踏上天路,是的,就我倆——這簡直是我24歲以來做過的最”瘋狂“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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